《夜色闪烁》
真正的夜色,从来不是一块密不透光的黑绒布。它是有呼吸的,而它的呼吸,便是那无处不在的、深浅不一的闪烁。城市的夜,是光的丛林。路灯是沉默的哨兵,投下一圈圈疲倦的、被囚禁的光晕。飞驰而过的车灯,则像一头头迅捷的流光野兽,它们咆哮着撕开柏油路的黑暗,只留下一道瞬息愈合的伤痕。远处高楼上明灭的窗,是这钢铁丛林里尚未休眠的神经末梢,每一扇窗后,都闪烁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,或温暖,或孤寂。这些光,是秩序的、功利的,它们用精确的几何线条,试图将夜色规划得清清楚楚。
然而,我更倾心于另一种闪烁,那属于未被完全驯服的夜。乡野的风拂过林梢,那沙沙作响的黑暗本身,便是一种流动的、浑厚的闪烁。池塘在无月之夜,是墨绿的砚台,可当一只蛙跃入,那漾开的涟漪,便让沉睡的水光蓦地一闪,旋即又被吞没。最动人的,莫过于旷野之上的星空。那并非恒定不变的光点,而是在大气细微的颤抖中,向你神秘地眨着眼。那是一种来自远古的、清冷的凝视,它闪烁的节奏如此缓慢,仿佛在诉说宇宙诞生之初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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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两种闪烁,在城市的边缘交锋、融合。当我站在高楼的窗前,远眺地平线上那一片由万家灯火织成的、朦胧的金色星云,我看到的,是现代文明献给黑夜的一首长诗,它由无数具体的、微小的愿望组成。而当我抬头,试图在光污染的穹顶下寻找真正的星辰时,我感受到的,是一种对原始与浩瀚的乡愁。
夜色因此而迷人。它既不是纯粹的黑,也不是纯粹的光。它正是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,在这人造的星火与天然的星河之间,完成了它永恒的、低语的闪烁。这闪烁,是时间流逝的视觉化,是生命脉动的证明,也是一篇写在广袤穹顶与逼仄街角之间的、未完成的史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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