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璇们之间的距离

月听灵

世间总有一些距离无法精确度量，比如，与璇们之间的距离。

　　“璇们”是我对于两个小姑娘（许更多）的统称。之所以称她们为“璇们”，是因为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小姑娘的名字叫“璇”，“璇姑娘”是别人对她的昵称；而另一个小姑娘的名字我根本不知道，为了便于叙述，暂且叫她小璇吧。

　　认识璇们缘于两位爱好摄影的朋友，我在她们的摄影作品中见识了璇和小璇。

　　我不懂摄影，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于璇们的喜欢，并且在这种喜欢的过程中探寻与镜像之间的距离。如此说来，倒像是喜欢使我成为一个点，成就了与璇们之间的距离。宛若一座隐于雾中的桥，我在此岸，璇们在彼岸。

　　照片中的璇年龄明显比小璇要大，个子也高出好多。璇的妈妈和我的朋友是好友。朋友朵儿开一家民族衣饰店，璇姑娘有时会跟随妈妈去店里玩儿。学美术的璇对于美有种与生俱来的精准细腻感觉，抱着玩玩儿的想法试穿了几件冬季衣饰。哎哟，镜头中的璇姑娘着实惊着了朋友！

　　在《日历女孩》的音乐中，璇姑娘头戴深红线帽，身穿宽松的浅蓝颜色斜襟过膝棉衫，下着红色饰有花鸟的棉布裤，手捧一只青花瓷罐，插满各种颜色布艺花朵；稚嫩的身材，青涩温柔的面容，清澈黑亮的眸子如一枚黑宝石，小巧的鼻子下浅浅嘟着的嘴；所谓天然去雕饰，清水出芙蓉，也不过如此吧。然，却不仅仅如此，璇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同龄孩子中罕见的沉静，以及由内而外流露出的那种忧而不伤、静而不滞、寻而不求的自然而然的神采气质，着实令人惊羡。歌中唱道，一月，二月，三月，四月，五月，我活着；六月，七月，八月，九月，十月，我活着；十一月，十二月，整个冬天，我活着，我活着……

　　是的，我活着。可是，你我怎样活着？小小的璇姑娘是怎样活着？那样的眼神，那样的神情，那样的演绎，那样的迷人后面，该是一个何等清纯的精神世界？这样的一个小小可人，站在南京街头，让人恍惚，她从哪里来？民国电影？《清明上河图》？青花瓷？抑或传说中的世外桃园？

　　这样一种距离，这样一种向往，这样一种喜爱，可以度量么？


这样的距离更像是一面澄澈的镜子，鉴照出灵魂深处的来处与归途，不需度量，一切明了。

　　雾起了，我在此岸，她在彼岸。我看到她的微笑如沉静的河、静立的柳、浩瀚的银河湾、立于莲台的拈花安然。

　　雾消了，我在此岸，她在彼岸。我看到她静若处子，一只小竹椅，一只棕色陶坛，一蓬灰白的苇絮绽开，紫色带檐帽，缀有各色花饰的红布棉衫，墨绿裙。

　　细想来，你我与璇之间的距离，像是一条清澈的河流。会不会，你我当年也曾在彼岸，河中也曾有你我清澈的眸影、青涩的笑脸？

　　另一幅照片中的小璇留着和璇一样的娃娃头，齐刘海。小姑娘脸庞、长相和璇极相似，也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，比璇略大些，同样的双眼皮，同样沉静的面容神情。朋友Ｌ惊呼，那是怎样的一双眼，怎样的一种沉静呀！她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高贵的形容。对，高贵。还说，如果自己是导演，一定把小姑娘留下，好好培养。

　　朋友遇到小璇是在湖南水府庙旅游景点。小璇正在看台上的人妖表演，她身旁的粗糙男人许是她的父亲。朋友说，小姑娘发觉有人对她拍照，羞涩地躲在父亲身后。

　　杂乱的人影，杂乱的表演，粗糙的男人，粗糙的声息，这一切浮躁、粗鄙，与小璇形成强烈的对比。黑色的背景中，小璇像一尊黑色大理石雕塑，静静地站着，站成一种高贵，与金钱无关，与出身无关，与文化无关，却独独成就了与美、与纯、与静、与爱有关的生命雕塑。何样的魂魄，何样的刻刀，何样的追寻，何样的主题，何样的潮流，何样的发挥，何样的灵感，足以成就这样的一尊圣洁雕塑呢？

　　我与朋友交流，问她为何不记下这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，这样的一尊雕塑，一种美好，与那样种种的粗鄙为邻，让人想到了“暴殄天物”这个词，让人想到了流星的陨灭。以我和朋友的直觉，和璇相比，小璇的生活境遇明显差多了，那样的一个父亲能送她走多远？她能如璇一样年纪轻轻站在南京的街头？她要不要帮家里做农活，要不要放学后打猪草？要不要照看比她还小的弟弟妹妹？她有条件上学吗？她有条件接受良好的教育吗？她会辍学吗？她会小小年纪就去打工吗？她在打工时候会不会遭遇不测？长久的劳累会不会打磨掉她的清纯清澈？她有多少空间可以想其所想任其所为？她会有自己的爱情吗？她现在的清澈与美好能够留存多久？什么样的帮助能够让这样一尊雕塑长久留存于世间，或者是尽量留存得长久一点？虽然花开花落是世间自然，然以何样的姿态绽放，绽放多久，却和周围的生长生活环境息息相关。这样一种美好让人怜惜，这样一种美好的种子如果得不到绽放，或者得不到相对理想的绽放，都是让人揪心的事。

　　朋友和我交流过后，也后悔得不得了，说是一转身就不见了。小姑娘像是本地人，如果真想寻找的话把照片贴到网上，许会找到。可是话说回来了，这样的一种介入，这样的一种想当然，于小璇是不是一种人为的侵入与污染呢？不得而知，也无法验证。

　　见到小璇的照片是去年１０月的事。见到璇姑娘的照片是近几天的事。见到璇，我猛然间就想到了小璇。

　　我看到了与小璇之间的距离，比一条河更宽更深，更像是一汪湖。

　　雾起了，我在此岸，她在彼岸。

　　雾消了，小璇，你在哪里？